文心雕龙

《文心雕龙》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的第一部宏伟巨制,对文学起源、文体类别、神思、风格、修辞、鉴赏、作家人品、文学语社会变迁等一系列重大问题进行了系统 论述。作者刘勰的文学观,以儒家为主,兼容道家和佛家思想。他对人物和作品的评点,见解精辟,开中国文学批评史之先河,对后世影响深远。作品风格刚健,富有诗意。
赞者,明也,助也。昔虞舜之祀,乐正重赞 ,盖唱发之辞也 。及益赞于禹 ,伊陟赞于巫咸 ,并扬言以明事 ,嗟叹以助辞也。故汉置鸿胪,以唱拜为赞 ,即古之遗语也。至相如属笔,始赞荆轲 。及迁《史》固《书》,托赞褒贬 ,约文以总录 ,颂体而论辞;又纪传后评 ,亦同其名;而仲治《流别》,谬称为述 ,失之远矣。及景纯注《雅》 ,动植必赞,义兼美恶,亦犹颂之变耳。然本其为义,事生奖叹,所以古来篇体,促而不广 ,必结言于四字之句,盘桓乎数韵之辞 ,约举以尽情,昭灼以送文,此其体也。发源虽远,而致用盖寡,大抵所归,其颂家之细条乎?

【原文】

赞者,明也,助也。昔虞舜之祀,乐正重赞 1,盖唱发之辞也 2。及益赞于禹 3,伊陟赞于巫咸 4,并扬言以明事 5,嗟叹以助辞也。故汉置鸿胪,以唱拜为赞 6,即古之遗语也。至相如属笔,始赞荆轲 7。及迁《史》固《书》,托赞褒贬 8,约文以总录 9,颂体而论辞;又纪传后评 10,亦同其名;而仲治《流别》,谬称为述 11,失之远矣。及景纯注《雅》 12,动植必赞,义兼美恶,亦犹颂之变耳。然本其为义,事生奖叹,所以古来篇体,促而不广 13,必结言于四字之句,盘桓乎数韵之辞 14,约举以尽情,昭灼以送文15,此其体也。发源虽远,而致用盖寡,大抵所归,其颂家之细条乎?

【注释】


1乐正:乐官。
2唱发之辞:《尚书大传》说舜禅位给禹时,先由“乐正进赞”,然后“百工相和而歌《卿云》”。刘勰认为乐正所进的赞是歌唱前的说明,所以说是“唱发之辞”。
3益赞于禹:《尚书·大禹谟》:“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益,舜时人,曾助禹治水有功。赞,佐,助。
4伊陟赞于巫咸:《尚书序》:“伊陟赞于巫咸,作《咸乂(yì)》四篇。”伊陟(zhì),殷帝太戊之相。赞,告。巫咸,殷帝太戊之臣。
5扬言:高声说话。
6“故汉置”二句:周、秦及汉初均有掌朝贺庆吊之赞导相礼的官,汉武帝时更名为大鸿胪,职掌传声赞导。鸿:声。胪:传。唱拜:即赞拜,臣子朝见君王,司仪宣读行礼的仪式。
7“至相如”二句:司马相如的《荆轲赞》无考,《汉书·艺文志》有《荆轲论》五篇,原注曰司马相如作。
8“迁《史》”二句:司马迁的《史记》在本纪、世家、列传之后有“太史公曰”引出的评论文字;班固的《汉书》各篇之后也有“赞曰”起首的评语。《史记》、《汉书》的这部分文字常常有褒有贬。
9总录:总结记录。
10纪传后评:《史记》最后一篇《太史公自序》对《史记》每篇都有一段四言韵语加以评论,《汉书》最后一篇《叙传》对《汉书》各篇也分别有四言韵语评论。
11“仲治”二句:挚虞《文章流别论》称班固《叙传》中对每篇的说明评论文字为《汉书述》,因为班固自谦而说“述某纪”、“述某某传”,刘勰认为这些文字属于“赞”,不应称为“述”。仲治:挚虞字。《流别》:《文章流别论》。
12景纯:郭璞字。郭璞,东晋作家。他曾注过《尔雅》。《雅》:《尔雅》,专门解释语辞和名物术语的古书,《十三经》之一。
13促:短。广:长。
14盘桓:徘徊逗留,引申为不超过。韵:韵文一般两句一韵。
15昭灼:明显。送文:结束文辞。

【翻译】

赞,就是说明,就是辅助。从前虞舜的祭祀,乐官郑重地进赞,大约是歌唱前的说明文辞。到益辅佐禹时说的话,伊陟告诉巫咸的话,都高声述说以说明事理,加上感叹以帮助言辞的表达。所以汉代设置鸿胪官职,以大声传话、引导行礼为赞,这就是古代留传下来的说法。到司马相如创作,开始赞美荆轲。到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借助赞辞进行褒扬贬责,用简约的文字来总结记录,有颂的体式、论的文辞;又《史记》、《汉书》后面序目中的总评,也等同于“赞”;而挚虞《文章流别论》却误称为“述”,差得远了。到郭璞注《尔雅》,动物、植物必有赞语,内容兼有褒美和斥恶,也就如颂的变体了。但推原赞的本义,产生于对人和事的赞叹,所以自古以来赞的篇幅都短而不长,必定用四言的句式,不超过短短数韵,简约地述说以叙尽情由,明白地总结以结束文字,这就是赞的体制要求了。赞体产生虽早,但实用场合不多,从大致趋向看,是颂的一个细小分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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