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芮良夫之诗云 1：“自有肺肠，俾民卒狂 2。”夫心险如山，口壅若川 3，怨怒之情不一，欢谑之言无方 4。昔华元弃甲，城者发“睅目”之讴 5；臧纥丧师，国人造“侏儒”之歌 6：并嗤戏形貌 7，内怨为俳也 8。又“蚕蟹”鄙谚 9，“狸首”淫哇 10，苟可箴戒 11，载于礼典 12。故知谐辞幼言 13，亦无弃矣。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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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芮良夫之诗：指《诗经·大雅·桑柔》。据《毛诗序》说，此诗是芮良夫刺周厉王之作。芮良夫，周朝卿士。
2俾：使。卒：最终。狂：发狂，指人们最终被迫起来赶走暴虐的周厉王。
3口壅（yōng）若川：据《国语·周语上》记载，周厉王暴虐，国人批评他，厉王派人监视，使人不敢非议，召公便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壅，堵。川，河。
4谑（xuè血）：戏谑，嘲笑。方：定规。
5“昔华元”二句：《左传·宣公二年》载，宋国大夫华元率军与郑国交战，兵败被俘，后逃回，监督筑城。筑城者唱歌谣讽刺他瞪着眼，挺着腹，神气十足，却是被俘逃回的败军之将。睅（hàn）目：歌谣的首句是“睅其目”，意谓瞪着大眼睛。讴：歌。
6“臧纥（hé）”二句：据《左传·襄公四年》，邾国、莒国伐鄫（zēng）国，鲁国大夫臧纥为救鄫而侵邾，结果兵败而归，鲁国人便作诵讽刺，其中有“朱儒朱儒，使我败于邾”句。朱儒：即侏儒，指臧纥，因其身材矮小，故称为侏儒，也含有指责其无能之意。
7嗤（chī）：讥笑。
8俳（pái）：嘲戏。
9“蚕蟹”鄙谚：《礼记·檀弓下》载，鲁国成邑有人兄死不穿丧服，后听说孔子学生子皋性至孝，要来成邑做长官，便穿上丧服以免受罚。人们作歌讽刺他，歌中唱道：“蚕则绩而蟹有匡，……兄则死而子皋为之衰。”意思是说养蚕要有筐，蟹壳像筐却不是为养蚕的；兄死要服丧，但此人穿丧服是因为子皋的缘故。
10“狸首”淫哇：《礼记·檀弓下》记载，孔子之友原壤母死，孔子帮助他整治棺椁，原壤却站在棺木上唱歌，歌词首句为“狸首之斑然”，是说棺木纹理像野猫头上的花纹。原壤在服丧期间唱歌，是非礼行为。狸，野猫。淫，淫邪。哇，歌唱。
11苟：如果。箴戒：讥刺训戒。
12礼典：指《礼记》。
13谐：戏笑。 （yǐn）：隐语。

【翻译】

芮良夫的《桑柔》诗中说：“君王自己有坏心肠，使得人民终于发狂。”君王的心险恶得像高山，而要堵住人们的口就像堵住河流一样，人们的怨恨愤怒之情不同，嘲笑讥刺的话也就没有定规。从前华元弃甲而归，筑城者唱出“瞪着大眼睛”的歌讥笑他；臧纥兵败丧失军队，鲁国人制作“侏儒”的歌讽刺他：都是嘲笑对方的形貌，内心怨愤发为讥笑的歌谣。还有用“蚕”和“蟹”作比的粗鄙谣谚，用“狸首”发端的淫邪歌唱，如果可以用来讥刺训诫，就都记载在《礼记》里面。所以知道嘲笑的谐辞和曲折的讔言，也都没有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