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夫学业在勤，故有锥股自厉 1，志于文也，则有申写郁滞 2，故宜从容率情，优柔适会 3。若销铄精胆 4，蹙迫和气 5，秉牍以驱龄 6，洒翰以伐性 7，岂圣贤之素心 8，会文之直理哉 9！且夫思有利钝 10，时有通塞，沐则心覆 11，且或反常；神之方昏，再三愈黩 12。是以吐纳文艺 13，务在节宣 14，清和其心，调畅其气，烦而即舍，勿使壅滞15，意得则舒怀以命笔 16，理伏则投笔以卷怀 17，逍遥以针劳 18，谈笑以药倦，常弄闲于才锋，贾余于文勇 19，使刃发如新 20，腠理无滞 21，虽非胎息之万术 22，斯亦卫气之一方也。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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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锥股自厉：用苏秦发奋攻读的典故。《战国策·秦策一》载，苏秦游说秦王不成，归家后，“乃夜发书，陈箧数十，得太公《阴符》之谋，伏而诵之，简练以为揣摩。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地”。厉：鞭策。
2申：通“伸”，舒展。郁滞：郁闷。
3优柔：宽舒。适会：适应创作的时机。
4销铄：熔化，此指消耗。精胆：意即精神。
5蹙（cù）：迫促。
6秉牍：操持简牍。秉，持。驱龄：使年寿短促。
7洒：挥。翰：笔。伐性：伤害性命。
8素心：本心。
9会文：指写作。直：正。
10利钝：顺利和迟钝。
11沐则心覆：用晋文公重耳的典故。《左传·僖公二十四年》载，晋文公重耳流亡多年后回国执政，曾经得罪过他的小吏头须求见，文公不见，说正在洗头，头须便说：“沐则心覆，心覆则图反，宜吾不得见也。”意思是说洗头时弯腰低头，心位不正，所思所想必然与正常情况相反，所以不想见我。
12黩（dú）：昏乱。
13吐纳文艺：指写作。
14节：调节。宣：宣导，发抒使畅快。
15壅滞：阻塞不通。
16命笔：提笔创作。
17投笔：放下笔。卷：收起。
18逍遥：优游自得。针：用针刺来医治。
19贾（gǔ）余于文勇：语本《左传·成公二年》，“齐高固入晋师，桀（举）石以投人，禽（擒）之而乘其车，系桑本焉（车系以桑树根，以示区别），以徇（巡行）齐垒，曰：‘欲勇者贾余（我的）余勇！’”贾原意为“买”，此指“卖”。余：多余。
20刃发如新：语本《庄子·养生主》“刀刃若新发于硎（磨刀石）”，说刀刃像刚磨快一样。
21腠理：肌肉纹理，此喻思路。滞：阻碍不通。
22胎息：古代养生的一种气功。《抱朴子·内篇·释滞》：“得胎息者，能不以鼻口嘘吸，如在胞胎之中，则道成矣。”万术：万全之术。

【翻译】

钻研学问在于勤奋，所以古代有用锥子刺股来鞭策自己的人，而有志于作文的，是要排遣内心的郁闷，所以应从容不迫地随顺情意，宽缓安舒地适应时机。假如消耗精力，使和顺之气不得舒展，拿着简牍来催命，挥动笔杆来伤身，这哪里是圣贤的本来心愿，创作的正确道理啊，况且构思有顺利和迟钝之分，思路有通畅或阻塞之时，洗头时心的位置颠倒，尚且会有反常的想法；精神正昏乱时，再三思索反而越发糊涂。因此进行创作时，务必要使精神得到调节宣导，使心境清静和顺，体气调和通畅，内心烦乱就应停止，不要使思路阻塞不通，意有所得就提笔抒写情怀，思理不畅就搁笔停止思考，优游自得以消除劳累，谈笑风生以医治疲倦，常常在悠闲中显露创作的才锋，写完之后仍有多余的精力，使文思像磨好的刀锋那样锐利，意绪顺畅不受阻碍，这虽然不是胎息之类的万全之术，却也是养气的一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