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

《文心雕龙》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的第一部宏伟巨制,对文学起源、文体类别、神思、风格、修辞、鉴赏、作家人品、文学语社会变迁等一系列重大问题进行了系统 论述。作者刘勰的文学观,以儒家为主,兼容道家和佛家思想。他对人物和作品的评点,见解精辟,开中国文学批评史之先河,对后世影响深远。作品风格刚健,富有诗意。
夫比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宋玉《高唐》云 :“纤条悲鸣 ,声似竽籁 。”此比声之类也。枚乘《菟园》云 :“猋猋纷纷 ,若尘埃之间白云 。”此则比貌之类也。贾生《鵩鸟》云 :“祸之与福,何异纠毆 ?”此以物比理者也。王褒《洞箫》云 :“优柔温润,如慈父之畜子也。” 此以声比心者也。马融《长笛》云 :“繁缛络绎 ,范、蔡之说也 。”此以响比辩者也。张衡《南都》云 :“起郑舞,茧曳绪。”此以容比物者也 。若斯之类,辞赋所先;日用乎比,月忘乎兴;习小而弃大,所以文谢于周人也 。至于扬、班之伦 ,曹、刘以下 ,图状山川,影写云物 ,莫不织综比义 ,以敷其华 ,惊听回视 ,资此效绩 。又安仁《萤赋》云 :“流金在沙 。”季鹰《杂诗》云 :“青条若总翠 。”皆其义者也。故比类虽繁,以切至为贵,若刻鹄类鹜 ,则无所取焉。

【原文】

夫比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宋玉《高唐》云 1:“纤条悲鸣 2,声似竽籁 3。”此比声之类也。枚乘《菟园》云 4:“猋猋纷纷 5,若尘埃之间白云 6。”此则比貌之类也。贾生《鵩鸟》云 7:“祸之与福,何异纠毆 8?”此以物比理者也。王褒《洞箫》云 9:“优柔温润,如慈父之畜子也。” 10此以声比心者也。马融《长笛》云 11:“繁缛络绎 12,范、蔡之说也 13。”此以响比辩者也。张衡《南都》云 14:“起郑舞,茧曳绪。”15此以容比物者也 16。若斯之类,辞赋所先;日用乎比,月忘乎兴;习小而弃大,所以文谢于周人也 17。至于扬、班之伦 18,曹、刘以下 19,图状山川,影写云物 20,莫不织综比义 21,以敷其华 22,惊听回视 23,资此效绩 24。又安仁《萤赋》云 25:“流金在沙 26。”季鹰《杂诗》云 27:“青条若总翠 28。”皆其义者也。故比类虽繁,以切至为贵,若刻鹄类鹜 29,则无所取焉。

【注释】


1宋玉:战国楚国作家。《高唐》:《高唐赋》。
2纤条:细小的树枝。
3竽:一种吹奏乐器,似笙,有三十六簧。籁:孔窍所发的声音。
4枚乘:西汉作家。《菟(tú)园》:《梁王菟园赋》。
5猋猋(biāo):快的样子。现存《梁王菟园赋》作“疾疾”。
6间:夹杂。
7贾生:贾谊,西汉作家。《鵩(fú)鸟》:《鵩鸟赋》。
8纠:绞合。 夫比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宋玉《高唐》云 :“纤条悲鸣 ,声似竽籁 。”此比声之类也。枚乘《菟园》云 :“猋猋纷纷 ,若尘埃之间白云 。”此则比貌之类也。贾生《鵩鸟》云 :“祸之与福,何异纠毆 ?”此以物比理者也。王褒《洞箫》云 :“优柔温润,如慈父之畜子也。” 此以声比心者也。马融《长笛》云 :“繁缛络绎 ,范、蔡之说也 。”此以响比辩者也。张衡《南都》云 :“起郑舞,茧曳绪。”此以容比物者也 。若斯之类,辞赋所先;日用乎比,月忘乎兴;习小而弃大,所以文谢于周人也 。至于扬、班之伦 ,曹、刘以下 ,图状山川,影写云物 ,莫不织综比义 ,以敷其华 ,惊听回视 ,资此效绩 。又安仁《萤赋》云 :“流金在沙 。”季鹰《杂诗》云 :“青条若总翠 。”皆其义者也。故比类虽繁,以切至为贵,若刻鹄类鹜 ,则无所取焉。 (mò):绳索。
9王褒:西汉作家。《洞箫》:《洞箫赋》。
10“优柔”二句:王褒原文为:“听其巨音,则周流泛滥,并包吐含,若慈父之畜子也。……优柔温润,又似君子。”畜:抚养。
11马融:东汉作家。《长笛》:《长笛赋》。
12络绎:连续不断。
13范:范雎,战国辩士,为秦相。蔡:蔡泽,战国辩士,也曾任秦相。说(shuì):说辞。
14张衡:东汉作家。《南都》:《南都赋》。
15“起郑舞”二句:原文为:“坐南歌兮起郑舞,白鹤飞兮茧曳绪。”茧:蚕茧。曳:抽。绪:丝头。
16容:仪容。
17谢:逊,比不上。
18扬:扬雄,西汉作家。班:班固,东汉作家。伦:辈。
19曹:曹植,三国魏作家。刘:刘桢,三国魏作家。
20影写:描摹。
21织综:错综交织,指运用。
22敷:铺陈。华:文采。
23回:迷惑。
24资:凭借。效:获得。绩:效果。
25安仁:西晋作家潘岳的字。《萤赋》:《萤火赋》。
26流金在沙:原文为“若流金之在沙”,形容萤火如流动的金子在沙中闪烁。
27季鹰:西晋作家张翰的字。
28总:聚合。翠:翠鸟的羽毛。
29刻鹄类鹜:语出马援《诫兄子严敦书》“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意思是刻画天鹅即使不成,仍不失像鸭。

【翻译】

比的用法,在选取类比的事物方面是不固定的:有的比喻声音,有的比方形貌,有的比拟心情,有的比附事物。宋玉《高唐赋》说:“细小的枝条发出悲鸣,声音就像吹竽。”这属于比喻声音的一类。枚乘《梁王菟园赋》说:“众鸟纷纷快飞,如白云中夹杂的点点尘埃。”这属于比方形貌的一类。贾谊的《鵩鸟赋》说:“祸与福,和线绞合成绳索有什么两样?”这是用物来比道理。王褒《洞箫赋》说:“箫声优柔温和,就如慈父在抚育儿女。”这是把声音比作心情。马融《长笛赋》说:“笛声繁富连绵,就像范雎、蔡泽的说辞。”这是把音响比作辩说。张衡《南都赋》说:“跳起郑国的舞蹈,好比蚕茧的抽丝。”这是把舞态比作事物。诸如此类的比喻,辞赋里争先使用;比的手法越用越多,兴的手法便被逐渐淡忘,熟悉了小的,却抛弃了大的,所以创作就不及周代作者了。至于扬雄、班固这批作家,曹植、刘桢以下的作者,刻画山川,描摹云物,无不运用比的手法,以铺陈文采。令人有耳闻目见的惊奇,全靠这种手法来获取效果。另外,潘岳《萤火赋》说:“萤火如流动的金子在沙中闪光。”张翰《杂诗》说:“青青的枝条像聚合的翠鸟羽毛。”都是用比的手法。所以比的用法虽多,但以贴切吻合为好,如果画天鹅而成了鸭子,那就没有什么可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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