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故魏文称 1：“文以气为主 2，气之清浊有体 3，不可力强而致 4。”故其论孔融 5，则云“体气高妙” 6；论徐幹 7，则云“时有齐气” 8；论刘桢 9，则云“有逸气” 10。公幹亦云 11：“孔氏卓卓 12，信含异气 13，笔墨之性 14，殆不可胜15。”并重气之旨也。夫翚翟备色 16，而翾翥百步 17，肌丰而力沉也 18；鹰隼乏采 19，而翰飞戾天 20，骨劲而气猛也。文章才力，有似于此。若风骨乏采，则鸷集翰林 21；采乏风骨，则雉窜文囿 22。唯藻耀而高翔，固文笔之鸣凤也 23。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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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魏文：魏文帝曹丕。下引曹丕语，出自其《典论·论文》和《与吴质书》。
2气：指作者的气质，表现在作品中则是风貌、风格。
3清浊有体：指气有偏清偏浊之分。清气，指清明阳刚之气；浊气，指重浊阴柔之气。
4强（qiǎng）：勉强。
5孔融：汉末作家。曹丕《典论·论文》中所说的“七子”之一。
6体气：作者的气质和作品的风貌。
7徐幹：汉末作家。曹丕《典论·论文》所说的“七子”之一。
8齐气：齐地人的性格特征，指舒缓的气质和文风。
9刘桢：汉末作家，曹丕《典论·论文》中的“七子”之一。
10逸气：俊逸奔放之气。语出曹丕《与吴质书》“公幹有逸气，但未遒耳”。
11公幹：刘桢的字。刘桢论孔融语的出处已无考。
12孔氏：指孔融。卓卓：高超。
13信：确实。异气：特异的气质、风貌。
14笔墨之性：作品表现出来的个性。
15殆不可胜：几乎无人能比。殆，几乎。
16翚（huī）：五彩的野鸡。翟（dí）：长尾的野鸡。备色：色彩丰富。
17翾翥（xuān zhù）：小飞。
18沉：意为弱而不能高飞。
19隼（sǔn）：一种猛禽。
20翰：高飞。戾（lì）：到。
21鸷（zhì）：一种猛禽。翰林：犹文坛。翰，笔。
22雉：野鸡。文囿：文苑。囿，园林。
23文笔：即文章。凤：凤凰。

【翻译】

所以魏文帝曹丕称：“文章的风貌以作者的气质为主，气质的清浊各有其体，不可勉强用力而得。”因此，他评论孔融，就说“气质风貌高超美妙”；评论徐幹，就说“时常有齐地的舒缓气质”，评论刘桢，就说“有俊逸奔放的气质风貌”。刘桢也说：“孔融高超，确实具有特异的气质风貌。作品表现出来的个性，几乎无人能及。”这都是看重气质风貌的意思。野鸡色彩丰富，但飞起来不出百步，那是因为肌肉过于丰满而力量不够；鹰隼缺乏色彩，但能高飞直达云天，那是因为骨力劲健而气势威猛。文章才力，也与此相似。如果有风骨而缺乏文采，好比鹰隼集聚于文坛；如果有文采而缺乏风骨，又如野鸡窜伏于文苑。只有文采光耀而又能高飞翱翔，那才是文章中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