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若夫尊贵差序 1，则肃以节文 2。战国以前，君臣同书，秦汉立仪 3，始有表奏；王公国内 4，亦称奏书。张敞奏书于胶后 5，其辞义美矣。迄至后汉，稍有名品 6。公府奏记 7，而郡将奉笺 8。记之言志，进己志也。笺者，表也，表识其情也 9。崔寔奏记于公府 10，则崇让之德音矣 11；黄香奉笺于江夏 12，亦肃恭之遗式矣 13。公幹笺记 14，文丽而规益15，子桓弗论 16，故世所共遗 17，若略名取实 18，则有美于为诗矣 19。刘廙谢恩 20，喻切以至 21；陆机自理 22，情周而巧 23：笺之善者也。原笺记之为式 24，既上窥乎表 25，亦下睨乎书 26，使敬而不慑 27，简而无傲 28，清美以惠其才 29，彪蔚以文其响 30，盖笺记之分也。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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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差序：差别有序，指不同等级。
2肃以节文：用礼节来表示恭敬。肃：恭敬。
3仪：礼仪制度。
4王公国内：指诸侯王的封国内。
5“张敞”句：《汉书·张敞传》载，张敞曾任胶东王相，胶东王母亲王太后经常出外游玩打猎，张敞奏书劝谏，太后听从了。张敞：西汉大臣。胶后：胶东王太后。
6名品：著名作品。
7公府：三公府。三公是最高军政官员，东汉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
8郡将：郡守，一郡之长，兼管一郡的军事，所以称郡将。
9表识（zhì）：用文字表明。识，记。
10崔寔（shí）：东汉作家。奏记于公府：事不详，可能是辞让公府征辟的奏记。
11崇让：崇尚谦让。德音：美好声音。
12黄香：东汉文人。奉笺于江夏：事不详。江夏：郡名，此指江夏太守。
13肃恭：恭敬。遗式：留下的范式。
14公幹：刘桢的字，三国魏作家。
15规益：有益于规劝。
16子桓：曹丕字，三国魏作家。弗论：未加评论。
17遗：遗忘，指不加注意。
18略名取实：不计较名声而看实际。
19有美于为诗：说刘桢的笺记虽不被人称赏，但实际比他的诗更好。
20刘廙（yì）：三国魏文人。谢恩：指刘廙的《上疏谢徙署丞相仓曹属》，当时刘廙弟有罪，刘廙应受株连，曹操不追究他，所以他上疏谢恩。
21切：贴切。至：得当。
22陆机：西晋作家。自理：自我申辩。《晋书·陆机传》载，陆机被疑与赵王篡位有牵连而下狱，后经吴王等营救而获释，他给吴王等人的表笺中对被疑之事有所辩白。理，申辩。
23情周：情理周到。巧：文辞工巧。
24原：推求。式：体式。
25窥：看，喻接近。
26睨（nì）：斜视，喻接近。
27慑：畏惧。
28简：简易。傲：傲慢。
29惠：通“慧”，此意谓展现。
30彪蔚：文采丰富。文：文饰。响：声响，此指文辞。

【翻译】

至于地位有尊卑的不同，就用礼节来显示恭敬。战国以前，君臣都用书，秦汉时代制定礼制，开始有表、奏；诸侯王国内，亦称奏书。张敞上奏书给胶东王太后，文辞和意义都很美好。到了东汉时，逐渐有了好作品。上书三公府称奏记，而上书郡守称奉笺。记的叙说情志，是进呈自己的情志。笺，就是表明，用文字表明情志。崔寔向公府上的奏记，是崇尚谦让的美好作品；黄香向江夏郡守上的奉笺，也是给后人留下的严肃恭敬的典范。刘桢的笺记，文采华丽而有益于规劝，曹丕未加评论，所以被世人忽视，如果不考虑名声而看实际，那么他的笺记实在比诗写得更好。刘廙上书谢恩，比喻贴切而得当；陆机的自我辩解，情理周全、文辞工巧：都是笺中的好作品。推究笺记的体式，既与表有相似之处，又与书有接近的地方，要像表那样恭敬但不畏惧，像书那样简易但不傲慢无礼，用清美来展示才能，用文采来修饰作品，这就是笺记的本份。